着脚下的路，说：“每一次来，我都要往那边看一看。”

李向东说：“很轻易崴脚的。”

他想扶她，又不好意思扶她，就见她弯下腰，把高跟鞋脱了。穿着丝袜，实在跟没穿一样，路又是山路，总有石头硌得脚痛，每迈一步，身子还是摇摇摆晃，却是不用担心崴脚了。李向东想，前面有什么东西，走得这么艰巨，也必定要往看一看吗？

女秘书指着不远处说：“那有一束山稔花，你摘给我好吗？”

山稔树只能算是半人高的灌木丛，正是开花的季节，白里透着粉红的山稔花随处可见。李向东也没感到那花有什么特别，但还是过往摘了几枝。她说，还不够。她又指着前面说，那还有好大一束呢！李向东便过往摘了好大一捧。她才说，够了够了。接过来，摆弄得整洁了，便抱在怀里。

这时候，他们恰好走到一个拐弯处，拐了弯，李向东便见路边不远处有一块水泥砌的平地，大约十平方米左右，当中竖着一块石碑。那石碑有些迂腐黑，上面的字也含混了，只能走近前才看得清。

女秘书毕恭毕敬地把山稔花放在石碑下，很虔诚地双手合十，举在胸前，低头合目，默哀了好几分钟。

那是一块为建设青山水库就义的义士纪念碑。上一次，李向东来青山水库时，随从职员只能带他不看水库，却没带他到这来。女秘书说，好多人都忘记这里有一块义士纪念碑了，都忘记为建设这座水库就义的义士们了。她告诉李向东，她爷爷就长眠在这里。她说，她爷爷本来是一个水利工程师，在一次丈量水深时，溺水身亡。她说，有几个义士是在暴雨前抢筑堤坝，被雷电击中的。还有几个义士是筑坝时，涌现塌方就义的。她说，他们都很年轻，是从青山市，那时候，叫青山专区各县各单位抽调来的建水库雄师。

女秘爷爷长的什么样子容貌。那时候，照相不轻易，因此，爷爷连一张相都没有留下。

女秘书说，每一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到这里来，跟她爷爷，跟这些建设水库就义的义士们诉说自己心里的不兴奋，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坐一会，心里的烦闷和不兴奋就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女秘书说，跟他们比，我们还有什么烦闷和不兴奋呢？

她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兴奋，不知道我这措施对你灵不灵？”

李向东便也学她的样子，走到石碑前，双手合十。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安息吧！建设青山市的先烈们！他说，我李向东会记住你们的，会记住你们为青山市献出了可贵而年轻的生命。他说，我李向东有信心，也有责任，不辜负你们用生命换来的今天，必定竭尽全力，努力完成你们未完成的巨大事业！

往回走的时候，女秘书问：“怎么样？心情好很多了吧？”

李向东笑笑说：“反而更沉重了。”

女秘书问：“怎么会呢？即使我的措施不灵，也不会变得更沉重吧？”

李向东说：“在先烈眼前，你只能感到自己的渺小，只能感到自己有愧于他们，只能感到自己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却完成他们未完成的巨大事业！”

他的话沾染了女秘书，她也变得沉重起来。

在这种状态下，李向东还能跟女秘书说什么呢？还能跟她摊牌吗？先烈们为建设青山市，舍身不顾，就义生命，你们这些后来人却把心思都放在揣测对方，勾心斗角，权利之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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