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清楚今日的未央宫是何等的奢华豪丽，只听到大殿上乐师正在演奏庆祝的欢乐曲子，依稀可以看见一座黄金雕塑静立于案台上，雕塑后是正坐的皇上。

江充站在像前，娓娓道来：“雕刻此像用了黄金沙‘新金”，选自龙州，此地景色奇美。“碧溪飞白马，红叶映青林”，堪称人间仙境。龙州产的金，质地沉实，光泽耀眼，且坚如磐石。刻像艺人来自大食，刀法精致细腻、巧夺天工，过去是见不到与大汉工艺这样不同的杰作，凸凹有致，形容逼真。”

他顿一顿，“皇上您看此像以谁为摹本？”

皇上眯着眼端详着雕像，微笑着望向在座的宫妃贵人和王公大臣们，然后把浑浊的目光停留在钩弋夫人身上。

钩弋探出身子，给雕像相面一般。

她笑得眉眼盈盈，温柔地说，“这用眼倒是像皇上，可这神志表情却出高凡尘，有几分烟火不含的神仙意味。像皇上每天供奉的仙人！”

江充立马向皇上一个下拜，“钩弋夫人一语中的。所以臣将此像名为“圣王像”。臣心目中的大汉天子既有皇上的剑眉星目，表情却如仙人般永远豁达深沉；既有皇上的干练果断，心情却如仙人飘逸出尘。臣以此像献予圣上，祝皇上能观如其形，年华常驻；实如其质，超乎圣明；思如其神，淡泊清宁。从而寿比南山，福及四海！

朝堂上一片喧闹嘈杂的恭贺之声。

“皇上，绣衣使者这是礼重人意更重！这一番祝福说得我都有点忌妒您了！”钩弋夫人眉眼笑得更开了。皇上看着江充退至旁席，坐下，好像兴致大增。

下坐的众人好像并没有因为江充精心设计的礼物和意气风发的陈述而显有点自惭形秽，皇上温和而快意地询问着每一件礼物的来意，然后不时征询着年轻貌美的宫妃们的意见，这登基的庆典上，似乎这些精巧的礼物和华美的陈述已然概括了皇上在位以来的所有功绩。

我突然想，当年驰骋漠北草原的卫青、霍去病在这样的庆典里，在这样的功绩里，该被赋予什么样的地位和赞颂呢？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死了。

渐渐有一点安静了，我凝神听着乐师的演奏，当年在王太后那里听到过这个曲子，那是她的家乡槐里的民歌，……好久没听见这旋律了，恰似秋水长天，古道西风……

随即合奏渐弱，转为一位乐师的独奏，曲调悠远华美。太监立即示意皇上向乐队看过去，皇上和演奏的乐师一样，微微地张着唇，陶醉其中。

可是我顺着乐队看见，一个一身不合时宜的素衣女子出现在门口，她满脸悲怆愤意，丝毫不见祝贺的喜庆。她缓缓地走向前来，强压住内心某种强烈的情绪，穿过两侧关注的目光。所有人都预感到将要出现的某种不和谐，气氛就紧张起来，甚至连音乐都停了下来，四围一片寂静。

我的头一直压得很低，有点要打瞌睡。身边的太监正为我轻轻地摇着扇子，屋内出奇地静，我听见声音，抬头判断。

我看不清楚她，等看清楚了，她已行至皇上面前，跪倒。

我颤抖着沙哑的嗓子，极力抑制住对接下来预感到的不幸。

“是诸邑吗？”

她没有回答我，“父皇，母后，请原谅女儿不孝，未能如期赶到。”

“没关系，来了就好。”我故作微笑的镇定。

“诸邑，你脸色很难看，出什么事了？”皇上问得温和。

“没出什么事！女儿只是感到心如刀绞。我曾试图说服自己像一个纯孝的女儿应该表现的那样欢乐喜庆。然而责任、良心及伴随而来的愧疚，却如巨石将我的心境坠入沉痛的漩涡，不能自拔。”

皇上不耐烦了，“你直说吧，出了什么事？”

诸邑拿出一个红色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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